行路
1917班高国妍
每次回故乡山村消暑都能遇见他,每次见到时他都在路上。
他年动时因意外失去了大半个手掌,但我知道他并不是因为他独手,而因为他是大檀树村人人称道的胡医生.
我舅爷爷也是中医,在夏日的闲暇,常卷一包晒好的草药,拎一只井水镇的西瓜,携我一同拜访他.我们村山大人稀,我俩去十有八九都要等上半晌才见他远远地走来。于是在等他出诊回来的时间里,我就坐在村卫生室里,听舅爷爷略带感慨的讲述他们过去的事“身体存在缺陷,但医术不能有丝毫的缺陷'说得多好啊.”舅爷爷总念叨这句,这是九几年他们一起采药时他说的。循着舅爷爷的描述,我伤佛能看见当年的他吃力地用铡刀切药的场景,仿佛能闻到一股子清苦的药草味。于是在我眼里,连带着这间简陋的卫生室也变得亲切起来。
有时他要出诊好几户人家,许久都不回来,舅爷爷就自己泡杯茶,告诉我:“胡医生这茶啊,都是病人感谢他送的,年年都喝不完呐”也是,听村里人说他从不收出诊费,甚至在他刚到村里时,为了寻一处作为卫生室,他前后搬了七次家。我们这一代对上一辈走过的苦往往不能感同身受,于是当时他的形象在我这里也仅是人们七言八语的拼凑,直到去年冬天才明朗鲜活起来。
我们被大雪和疫情因在了山里,村里交通管制,只有他一直在路上:排查返乡人员,监测体温,宣讲防疫知识……甚至连大年初一的早上,他仍照常走在路上,肩上的药箱在寒风中轻晃。那时候,“逆行者”一词蓦地浮现在脑海,我想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在阖家团圆的新年夜,村卫生室那盏彻夜未熄的孤灯。
新年伊始的一个清晨,他来我们家歇脚。只见他深灰的裤子上濡湿了大片,估计刚摔了不久,尚有泥水自膝盖处蜿蜓而下,滑进他的靴子里,让我都不由打了个寒颤。奶奶忙道:“胡医生快进屋,烤会火喝杯茶再走。”他笑着道:“不麻烦了,马上就走喽”他见我倚在门边望着,便招呼我过去,从身旁的药箱里寻出个本子,说:“现在出村不方便,我儿子都说没本子写字了,我瞧这本子还没用两页,就先给你们读书的送来,我伸手接了,翻开便看见前几页满当当的党员学习心得体会,写着"大道之行”之类的句子,字体遒劲。我下意识看了眼他残缺的手掌,心里泛上来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没等裤子干透,他就站起来,挎上药箱告辞。奶奶起身留他,他笑着说了句:要走啦,路还长啊.奶奶便也不再强留,只是给他的茶杯里又续了开水,那常青的叶旋在水里,舒展着浮上来,好像从未变过。
我继读翻看那牛皮本,他的名字胡彪写在扉页,和“跟党走,走新路,心路,兴路这个句子放在一块。我突然就想到报纸上对宜昌好人胡彪的赞誉来:25年,他凭一只独手,坚守在大山深处,精心编织着乡亲的生命网,穿行在北岭上下,尽职当好老百姓的健康守门人。
他是普通的村医,是宜昌好人,是党员的一份子,他知道在建设美好生活的路上他并不是孤独的行路者,还有很多人扎根在四方,共同行走在一条新路、兴路之上。毕竟,大道不孤。